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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初,我与青庐创始人马翠开启了县域特色产业集群调研专栏「韧性山东」,第一站就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:
青州的北面是寿光。就是中国最大的蔬菜生产基地和交易中心。“寿光蔬菜指数”直接影响国人“菜篮子”的价格走向,甚至能左右韩国泡菜的产量。
青州的西侧是淄博。就是那个火得一塌糊涂的淄博,一度让“大学生组团坐高铁去淄博撸串”。
王坟镇,放在整个山东来看,都是数一数二山区大镇,境内有大小山峰200多座,没啥平地。
放在全国来看,占到山楂制品市场70%以上的份额。哪怕是全球市场,王坟镇也把持着超过30%的份额。
山东S228省道,从东营黄河口曲折南下到达潍坊临朐。进入王坟镇后,道路被高耸的群山逼至河谷,随弥河支流石河顺流而下。
每年10月后,横跨石河的涝洼界桥上,挂载着各地车牌的货车堵成长龙。他们在这里收购一批批山楂鲜果,运往全国。
王坟镇盛产的青州敞口山楂,已经有500多年栽培历史。其钙和铁的含量居各种水果之首,且维C含量是苹果的17倍、梨的30倍,被视为大山楂中品质最好的品种。
正是如此,大量外地商人连年齐聚王坟镇,采购敞口山楂制作山楂干、药材等。
涝洼桥上一个大爷跟我吹牛说,自己在王坟种了40多年山楂,从来都是供不应求。
实际上,王坟镇山楂鲜果一年产量仅有7.2万吨,完全满足不了本地加工公司的产能。
所以你也会看到一个尤为魔幻的场景——更多的外地山楂鲜果,会一车车运进王坟镇。他们来自山西、陕西、河南、河北,甚至东北等地。
但很长一段时间里,王坟镇在山楂行业的地位仅有业内人知道。被大众消费者所关注,还要等到2007年之后。
当年,《食品标识管理规定》施行,要求食品标识应当标注食品的产地、生产者名称和地址。
同期,一些以山楂球、山楂卷为代表的创新山楂制品出现,传统商超和杂货店中的山楂零食成为古早新消费代表。
而当人们细看背后的生产者标注时,就会惊讶地发现“王坟镇”、“王坟镇”,还是“王坟镇”。
目前,王坟镇已然浮现了诸如金潮来、国丰、苏大、仰天、金洋等10多个山楂制品知名品牌。他们将山楂制品带向了沃尔玛、山姆会员店、盒马、
每年,王坟镇将生产20万吨多达100种的山楂制品走向全国,已成为国内最大的山楂加工基地。
不止如此。有朋友去韩国旅游,在延南洞附近逛街时买到山楂制品,结果发现生产者地址同样在“王坟镇”。这个镇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开始了山楂出口,特别是日本、韩国、东南亚等客商尤为喜欢。
这背后,其实是镇上1.4万户村民集体参与到山楂产业的结果。按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统计显示,王坟镇非流动人口3.4万,15-64岁人口2.1万。
在山区乡镇空心化的当下,这一个数字可谓“遥遥领先”。为什么王坟镇的村民,特别不少是青壮劳动力愿意留在家乡?
那个跟我聊天的大爷,60多岁,家里的6亩地种了700多棵山楂树。敞口山楂、大金星、金如玉,多种品类一年收成能达到1万斤。
大爷介绍,自己的子女就在镇上的国丰食品上班。此公司是当地山楂制品代表企业,从研发、生产到包装的全流程,用工超过了300人。
这些人几乎全是王坟镇村民,普通工人一个月能拿到4000-6000元,部分技术类工人月薪甚至超过了1万元,比肩北上广深。
公司二代王义泽跟我讲,本地生产企业刚开始就是小作坊模式。村民依仗原材料优势,自己在家粗加工,生产一些街边批发商业市场的山楂小吃。
而近些年,为满足多种市场需求,企业与科研院所深度合作,镇上几个龙头公司开始组建专业的开发团队和更新生产设备。
就国丰而言,其早在2014年就成功研发出不添加任何添加剂的山楂制品,成为了国内首家无添加山楂生产商。
到今天,国丰拥有2座3000平方米的车间、1座2000平方米的储藏库,以及6条山楂制品生产流水线。其推出的酸奶山楂球、酵素山楂、爆浆山楂、卡通山楂等新品种,早已成为山楂零食中的明星产品。
需要强调的是,当前王坟镇像国丰一样的规模以上企业达到9家,其余大小规模企业近130家。
他们在农产品专业合作社、生产加工流水线、大宗商品贸易、物流仓储等多个板块,
吸纳了本地1万多名剩余劳动力和低收入农户实现家门口就业,带动群众增收5亿多元。
很遗憾,官方并没有公布王坟镇近10年来的实际人均收入水平。但S228道路两旁的村民自建小楼,以及停在路边的私家车,也已佐证一切。
根据青州投资合作促进中心出示的资料来看,当前王坟镇工业用地紧张,仅有的两块平坦地势中,黑虎山水库饮用水水源保护区还占用的大片面积。
这意味着,王坟镇现有130多家加工公司要想拿下迅速增加的山楂市场,扩建增产的路子存在一定的阻碍。
目前,王坟镇党委牵头,整合40多个企业党支部和辖区100个村党支部成立了“红心赋能 红果致富”山楂产业党建联盟,希望推动企业从单打独斗、各自为战向协同作战、融合发展转变。
期间,由产业党建联盟牵头,整合有突出贡献的公司优势资源成立集团公司,拟规划调整210亩地,打造“王坟镇山楂大健康产业园”。
这个过程,其实是倒逼王坟镇企业提档升级的过程。产业联盟会制定联盟准入标准和行业指导标准,遇到不达标企业则要求分批次就地技改,推动企业实施技术提升改造。
对内强化技术转型,对外形成合力参与市场之间的竞争,山楂产业正在跑出一个“青州王坟模式”。
1月末走访王坟镇之后,我们又在2月末去了青州的黄楼街道,在这里看什么?
你要知道,云南、广东都是大省,而与他们齐名的青州,只是山东省潍坊市代管的一个县级市。
为此,我专程去了当地的花卉相关机构,比如青州市花卉产业发展服务中心、中国(青州)花卉苗木交易中心,以及当地有突出贡献的公司青州市亚泰农业科学技术有限公司。
去往青州的路上,我其实就很奇怪。说人家彩云之南是花卉基地,那真的是能清楚看到漫山遍野都是鲜花。
青州的花,大都在棚里。要是用无人机从渤海莱州湾自北向南飞一圈,下面寿光、青州连片的几乎都是大棚。
这些大棚从天上看,似乎没什么感觉。当你把镜头放在大棚里面,就会发现,一棚一花海,啥花都有。
这里主打一个“大而全”,全国8成以上的花都能在青州买到,产销的花卉品种超过3000个。
一般而言,花卉大棚稍微比蔬菜大棚的技术方面的要求高些。所以寿光大量的大棚,也是青州这边的企业“降维打击”卖过去的。
就因为这,青州一个小小的县级市,居然孵化出一个庞大的温室建造行业,衍生出风机、水帘降温系统,锅炉、暖风机加热系统等产业链,相关生产企业超过了1000家。
拿数据说话,青州目前是全国最大的温室建设输出中心,已输出到美、俄、日等56 个国家和地区,温室建设及温室设施输出占全国65%。
但你想想卖回办公室的花,自个儿种活了多少。养花以来,我除了能养活一盆绿萝,其他的都嘎了。
南方的花活得好好的,运到北方来卖,估计很快就水土不服了。怎么办?在青州搞中转。
比如有一家总部在云南的花企,他家之前有一部分花就是在贵州培育种苗,然后运到青州租个大棚催花。
像百合、郁金香这种欧美流行的高端花卉,以前都是要找荷兰等国家的花企高价采购并且还要给昂贵授权费。
所以青州一些有突出贡献的公司,像亚泰农科,就自己搞花卉科研做种苗繁育,构建 “引种 - 驯化 - 扩繁 - 销售” 全链条。
现在此公司研发出了15个新品种,日韩俄等国的企业也想卖这花咋办?照样按
你看,一谈到大格局上,简简单单的养花背后,其实是种质资源和种质知识产权的国别竞争。
现在,亚泰繁育种苗会快速普及到花农,培训农户种植,甚至包销。他们也打趣道,基本都没咋包销,农户自己就卖出去了。
生意是真的好。我们在交易市场里,看上去没几个来逛的人,但过道上的小三轮车来来往往一辆接着一辆。
现在交易都不用来店铺了,打个电话送一车、发个视频送一车,做个直播还能一天卖不少——有一个店铺谦虚地说,他一年销售额2000多万。
不知道是不是吹牛。这收入,不知道北上广的白领看了是什么心情。反正,为了掩盖山里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我也就“哦哦哦”回应了一句。
大叔还问我多大,说他女儿和我差不多,毕业去了大城市做白领挣不到钱(又扎心了老铁),疫情那年回村里搞直播帮大家卖花。
优秀的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,收入微薄的我,咋就没生在一个花农家庭?哈哈哈。于是,我好奇地提了一嘴,你女儿现在单身吗?
青州主要种花的在黄楼街道和弥河镇,136个专业种植村,从业人员超16万人。去年,他们给青州花卉交易额干到了139亿,电商超过45亿。
走访结束后,我风风火火地又往高铁站赶,车里看到这一个小县城居然有好几家酒店,看着都特别高端。
我赶紧在AI上问了一嘴我老家,一个150多万人口的大县城。结果AI说,截至 2024 年 12 月,我老家没有五星级酒店。
扯回来。据说,青州以前也没有五星级酒店。第一家五星级是当地官方做花博会,做出一定效应之后专门招商过来的。
还包括青州县城里两个高铁站,10来个高速路口,这背后不能离开花卉产业的发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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